花木郎|如果花木兰本就是男儿身

丢失光环的主角们:太后甄烦、冷宫弃妃和末路侠客

他难道不是个铁铮铮的男儿么?他难道不是个妩媚的男人么?那么花木郎究竟是男是女,又有什么要紧的呢?

(花家大郎温馨提示:脑洞故事戏说,各位看官请勿当真,感谢支持~)

【1】

皇帝点兵,花家的女儿代父从军。

她在东市买骏马,讨价还价半晌;她在西市买鞍鞯,顺便给自己买了几盒散粉;在南市买辔头,几个样式挑不好的挑;在北市买长鞭,围观了一会儿夫妻打架。

等她终于收拾好了,穿戴上戎装,竟然也像那么回事。

和家里人道了声「我走了」,便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往青州大营去。

有不知情的人颇为她掉了几滴泪:「这姑娘真懂事,没有哥哥,就代父从军,跟历史上的巾帼英雄花木兰一样……」

花家的老父亲再也不想背这个锅了,一时间老泪纵横:「我家阿大,是个有异装癖的死娘炮啊!军书上要征招的人不是我,就是他!」

乡里乡亲恍然大悟,从此以后都叫他——花木郎。

【2】

花木郎身材消瘦,个子也不高,生就一副女人相,一看就不是很难打,到了青州大营,就被安排在左将军宋品兆身边做侍卫官。

他穿男装浑身不自在,就不给人摆好脸色,每天独来独往,宋品兆很不喜欢他。

宋品兆想:「这个新来的,怎么走路这个样子,屁股都要给他扭掉。」

又想:「还成天板着一张晚娘脸。」

还想:「我麾下要都是这种娘里娘气的人,迟早要倒灶。」

遂义愤填膺地赋诗一首,痛陈了军中种种积弊,执笔高呼「这个国家怎么了」,完了让人把花木郎塞去辎重营押运粮草,眼不见为净。

谁知道,有天晚上,金人趁夜截断了他们的运输线。

花木郎竟然带着十几个人,杀了两百多个金人,保住了粮草。

等援军到的时候,花木郎带着一批人从草堆里钻出来,身上乌七八糟,满是血污,脸上却没事人一样,还问早饭还有的剩没,宋品兆眼珠子都要掉了。

【3】

督师将军是本朝王爷,坐镇中军。

听说了花木郎的事迹,传唤了他,问他想要怎样的封赏。

前线战事不利,如此勇士,振奋军心,王爷的本意是他要什么军衔都愿意给。

花木郎却道:「我没有别的要求,只想为大家献舞一曲。」

宋品兆喷出一口茶,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
中军帐里的将军们也都面面相觑,他们行武多年,没见过这样讨赏的。

王爷虽然懵逼,但毕竟是天家出生,金口玉言:「好,请。」

花木郎绕到帐后准备。

大家都以为他要跳《破阵》之类的战舞,谁知他一掀帘帐,一甩水袖,娉娉袅袅跳了支《贵妃出浴》。

关键是跳得还不好看!

一边跳,一边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在那边咿咿呀呀。

这回换成王爷喷出一口茶水。

宋品兆反正是一直盯着账外的蓝天白云洗眼睛,只想着:我宋某人到底是做错了什么,非得让我看这劳什子……

王爷既喷了茶水,花木郎便脸色一沉:「怎么,难道我跳得不好看?」

有个莽汉一拍桌子就要骂娘,王爷连连摆手:「木郎,这曲子、身段都是你自己学的么?可有师傅指点?」

花木郎不知他什么意思,看着他有些戒备:「没有。」

王爷:「我随身带了乐谱,你可以看看。」

花木郎梗着脖子:「我不识字!」

王爷温和道:「我略通音律,一直在为《诗风》作谱,可以教你唱曲。至于舞蹈,我带了几个丫鬟在关山城里,你得闲的时候,可以跟着她们学。」

花木郎垂着脑袋沉默良久,不知是嗯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,眼光滑到一边,长长的眼睫扑楞着,攥着袖子,看上去一派小媳妇样。

【4】

花木郎一回来,宋品兆就骂得他狗血淋头。

宋品兆:「王爷的封赏随你挑,你就挑了个这个,你到底想的什么?!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想提拔你做先锋营统领的!」

花木郎梗着脖子道:「我不稀罕,我就想唱歌跳舞。」

宋品兆:「你以十数人击杀蛮族、保卫粮草时候的那股英武气势呢?」

花木郎猛地抬头,气得面色铁青:「我不要人夸我英武!我就想人夸我是坠美的!」

说完推开他扭头就走。

一个不及,宋品兆竟被他推倒在地。

宋品兆捂着胸口心想:「这厮好大的力气……」

当下赋诗一首,取题《伤仲永》,讲一个男孩子小时候爽爽飒飒,长大了扭扭捏捏。

【5】

花木郎终究是升迁了,领了个百夫长当当。

不久之后,和宋品兆一道追击一支斥候,不想陷入了埋伏圈,金人百倍于己。

宋品兆其时腿上中箭,残军不免心灰意冷。

谁想花木郎没事人一样打乱了头发,拣了金人的头盔给宋品兆戴上,扒了金人的战袍给宋品兆披上,然后假装是个奴隶,牵着他的战马,慢吞吞走向了敌方乱军,然后……

混进去了。

在乱军中挤来挤去的时候,还颇淡定地下黑手捅死了几个金人。

其他人明白过来,赶紧学着他做。

仿佛滴水藏海。

等穿过包围圈,花木郎早就牵着宋品兆在山脚下候着了。

大家在他身边集合,点了点人,没少。

这时候青州大营的援军也及时赶到,两方会师,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。因为战场是在扶风原,被称为「扶风原大捷」。

【6】

王爷又要赏。

宋品兆道:「让花木郎去领吧,我腿疼。」

他有个幕僚,名字叫刘起,这时候站出来说:「绝不能再让他去了。北疆战事频传,王爷有意打造一颗将星,扶风原大捷的战功非同小可,若是拱手让人,他恐怕要与你分庭抗礼。他只不过是你手下小小的百夫长,你是他的长官,长官领下属的功劳,原本就是天经地义。更何况他脾性如此古怪,旁人断然不会说你什么。」

「他救了我的命!」宋品兆敲着桌板道,「何况我宋某人还要抢别人的战功不成!」

当下赋诗一首,以梅喻己,表达自己的高洁品性。

花木郎于是再一次进中军帐领赏。

王爷笑吟吟地问:「这次你想要什么呀?」

花木郎:「我以后都想穿女装走动。」

僵硬地伸着两手,表示他穿战袍浑身不舒坦。

满座哄然大笑。

王爷对花木郎笑吟吟道:「好的呀。」

然后板着一张晚娘脸扫视众人:「笑什么笑,你们也想穿女装不成?」

【7】

花木郎升任了先锋营统领,每日作钗裙打扮,在军营里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。

但是王爷向着他,据说两人好上了,军营里传的邪乎。

这个说看见王爷与他在中军帐里明目张胆欢爱,那个说看见王爷一掷千金为他求生子药。结论是花木郎是狐狸精变的,擅媚。

但是明面上,大家对花木郎惊世骇俗的癖好接受度突然提高,该巴结的巴结,该奉承的奉承,分外殷勤。

就是宋品兆看见他要避着走。

刘起与宋品兆道:「当初我与你说别让他领赏,你不听;现在花木郎已成气候,又蒙受王爷的厚爱,俨然是这青州大营里的第一人了,你便多与他走动走动吧。」

宋品兆:「我看到他就想自戳双目,我怎么与他走动?!」

刘起:「他还救过你的命。」

宋品兆:「……」

宋品兆咳嗽了两声:「那、那我给他买盒胭脂道谢?」

【8】

宋品兆到关山城里买胭脂,正牵着马在路上走,偶遇了花木郎。

花木郎跟了王爷以后,穿的像个贵妇人,此时在王爷的别苑里跟着小丫鬟们跳完舞,也牵着马打算回营。

两人在十字路口撞见。

宋品兆:「……哟。」

花木郎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。

宋品兆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,就把刚买的胭脂递给他:「多……多谢那日救命之恩。」

花木郎撇了撇嘴:「你有没有脑子,我是王爷的人,你送我胭脂,我要说不清的呀!」

宋品兆头都大了:「瞧你这脸皮,我有未婚妻的好伐!」

花木郎:「你送我胭脂,你在未婚妻那里就说得清了?!」

宋品兆:「你他妈不是个男的么?!」

花木郎:「你都送我胭脂了,我是不是男的还重要么?!」

宋品兆被他绕进去了,反正所有的事遇到花木郎就一团浆糊,索性袖了手:「不要拉倒。」

两个人骑在马上,摇摇晃晃出了城。

宋品兆一边骑马一边偷偷喝酒,喝大了,话就多,要去跟花木郎瞎逼逼:「那个,做你们这种人,是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啊?」

花木郎瞪他一眼:「你会所有女人都喜欢么?」

宋品兆摸摸鼻子。

花木郎又言:「不过我是喜欢女人的。」

宋品兆:「??????」

花木郎恼怒地甩着缰绳:「我们村那小翠。可她不喜欢我。还跟她相好的说我接近她是为了勾引他。他娘的,我还天天给她描眉,她自己根本画不好。」

宋品兆:「那你为什么和王爷……」

花木郎:「王爷不打我,也不骂我,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过,还给我买漂亮衣服。」他一把抓起胸前的蝴蝶结展示给宋品兆看。

宋品兆:「就为了这?」

花木郎:「那他喜欢我,我要不喜欢他,他也怪可怜的。他这种龙阳癖,治也治不好……」

宋品兆:「等一下,我从来没有听说王爷他有龙阳癖!他不喜欢男人的!」

花木冷懵了:「那、那我们这是在搞什么,我也不喜欢男人啊!」

快马加鞭奔向了青州大营,去和王爷分手。

【9】

宋品兆一踏入辕门,就被王爷传了。

掀帘而入,花木郎正趴在王爷怀里。

一个哭,一个哄。

宋品兆:「我还是先出去吧……」天干物燥,眼睛辣辣的。

王爷:「站住!」

宋品兆只好站在那里,看他们两个死断袖谈情说爱。

花木郎:「你明明不喜欢男人,做什么撩拨我?」

王爷:「因为我喜欢你啊。」

花木郎:「你喜欢我什么,我奇奇怪怪的……」

王爷:「因为你最漂亮。」

花木郎从他怀里仰起头来:「可是明明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是这样这样的……」

王爷:「所以我要站出来宠你啊,你看他们现在排着队夸你漂亮,你高兴么?」

花木郎别扭了一会儿:「高兴。」

王爷亲了亲他的额头,抬起头来,厉声喝道:「宋品兆,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,嗯?!」

宋品兆早他妈听不下去了,心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,咬牙切齿撒起了泼:「这世上最漂亮的人……当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!」

说罢摔门而去。

听声儿,那花木郎哭得更厉害了。

「作,死作。」宋品兆呸了一声,「还他妈敢说自己不是龙阳癖!」

后来,王爷私下里骂过他一顿:「就你他妈的话多。」

宋品兆发誓,他宋某人一辈子再也不与这两个死断袖结交,赋诗一首,蓄须明志。

【10】

他刚发完誓,圣旨就从京城传来,督师将军换人,要王爷回朝。

王爷将军中事务交由宋品兆打理:「新任命的督师将军名叫王元利,是贵妃的哥哥,没头脑又不高兴,你应付应付他,战事不要叫他插手,不然这燕云十六州不知何时才能收复。」

宋品兆颇有些受宠若惊:「不叫花木郎来主事么?」

王爷:「我要带他回帝都。」

宋品兆:「……」

王爷:「怎么那副样子?你不该高兴么?不过你也风光不了多久,我们马上就会回来。要是我不在的时候打了败仗,我可不轻饶你。」

说罢,笑着一锤他的胸口。

花木郎贤惠地在一旁看着他们。

宋品兆心道:这种兄弟相托、嫂子在一旁带笑看的氛围是闹哪样啊!

恶心得他当晚连离别诗都写不出来了。

【11】

王元利张扬跋扈,宋品兆日日受他的晦气,头都大了,只盼着王爷回来把他换走。

谁知道王爷没来,来的是一道圣旨。

王爷一到京城,带着花木郎赴了宫中的家宴。

花木郎:「我觉得你家里人都不喜欢我。」

王爷:「没关系的,我喜欢你啊,他们不喜欢你,以后便少与他们走动。况且我兄长很是宠我,我若坚持,他总会松口。」

结果第二天,御林军就拘了两人,下了天牢。

来办他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宦官,声称在花木郎的房间里找到了桐木人偶,上面写着天子名讳和生辰八字:「此妖人意图以巫蛊之术谋害皇上,此事,王爷知是不知?!」

花木郎:「我没有!我才不干这么娘的事!」

王爷一把按住了他:「我知道,是我……干的,但是他不知道。」

花木郎不明白,王爷却明白过来了,原来此次宣他回朝是场鸿门宴。扶风原大捷,他功高震主,巫蛊也就是个由头,他兄长忌惮他了。

王爷朝宦官一拜:「是我想要谋朝篡位,是我下的巫蛊,跟花木郎无关,他是无辜的,还请公公饶他一命。」

花木郎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,此时学着他的样跪了下来,丧气道:「是我干的,是我干的,这么娘的事肯定是我干的。」

宦官「诶呀」了一声,单独留见了王爷:「王爷,谋逆可是五马分尸的大罪,王爷您认了,就没有回头路了!陛下和王爷您毕竟手足同胞,血脉相连,这次也是借着这男宠的事敲打敲打您,哪里肯狠心……痛下杀手呢!王爷您就低个头,服个软,全当做不知道,向陛下表个衷心吧!」

王爷将一枚东珠塞进他手里:「我若当做不知,木郎必死。公公,木郎于我不是男宠,事已至此,我不能看着他因为我们兄弟阋墙含冤受罪。我身死后,请你替我好好照料他。」

说罢竟然拔出他的佩剑自决。

宋品兆跟在王元利身后接了旨。

「靖王为妖人所惑,行巫蛊之事,意图谋逆。靖王党羽,一律就地斩杀,钦此!」

【12】

接下去几个月,军中腥风血雨,连坐无数。

反倒是宋品兆,所有人都晓得他看不起花木郎,即使是花木郎势头最劲时,也不畏强权,坚持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是坠美的,逃过一劫。

有一日,宋品兆一边巡帐,一边想着王爷的事。思来想去,只觉得心中憋屈:「想造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,还算是个人么?若是偌大个青州军开拔回京,那还有御林军什么事儿?我从朱雀大街杀进去,花木郎在玄武门接应,保准能成事。」

就在这时,辕门前有人喧哗。

宋品兆问:「怎么回事?」

「有个疯疯癫癫的乞丐,口口声声要见左将军您。」

宋品兆大怒:「怎么回事!军营附近搞得乌烟瘴气!打一顿轰出去!」

远处很快传来打板子声。

那乞丐起先只是哼哼唧唧,打得疼了,突然大喊道:「宋品兆,你欠了我一盒胭脂!你欠我一盒胭脂的!」

声音尖细。

宋品兆一愣,赶到营前勾住那人的下巴一瞧。

立刻冷汗津津。

「走,把他带我帐子里——你们几个嘴巴严一点,不许透露半点风声。」

【13】

皇帝原本不想靖王死的,靖王却死了,皇帝便把火气撒在花木郎头上,叫他吃了很多苦头。

他仿佛老了几十岁,瘦骨嶙峋,一头青丝变了白发,粘连着秽物,恶臭熏天。身上亦是伤痕累累,不知是在宫中挨了打,还是一路上受了罪。

更加要紧的是,他受了腐刑,下体溃烂得厉害。

宋品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逃出来,又是一路乞讨来到青州。

他不敢想。

【14】

花木郎稍好一些,便询问他军中细务,一板一眼,宋品兆仿佛觉得自己在向王爷复命——花木郎以前明明是只管杀不管埋的。

问完了,花木郎闭目沉思了一阵,跟他商量出兵收复燕云十六州。

宋品兆低头道:「皇上的意思是守住关山,不可主动寻隙滋事。」

「关他什么事?!」花木郎双眼通红,手背上青筋毕现,对上宋品兆的眼,又软下来哀求道,「燕云十六州是我们汉人的!王爷日日夜夜做梦都想……」

宋品兆肃然点头,几个月来心中淤积的乌烟瘴气一扫而光:「你说得对,管他呢,干吧。就是我恐怕没有这个才能。」

他出生将门,自负谋略,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花木郎有几分嫉妒。

「你有我。」花木郎自负道,「我什么都不要的。」

【15】

刘起嗅出了宋品兆帐中的不同寻常。

刘起:「将军,花木郎这个人,万万不能留在身边。靖王谋反一事,搞得军中风声鹤唳,花木郎不是那些连坐的党羽,他确确实实是主谋之一,朝廷都在通缉!」

宋品兆:「嗯。」

刘起:「我知道将军不肯落井下石,为今之计,就是在东窗事发之前,把花木郎扭送到王元利那里,也好讨个将功折罪啊!」

宋品兆长长地叹了口气:「我知道,我都知道,可我做不到啊。我是看不惯花木郎,但我更看不惯那帮宵小凭着莫须有的名头作践他!」

刘起:「那我实在无法留在将军身边了。」

宋品兆垂着头,仿佛挨训的学生。

刘起:「我走之前,还要说一句不好听的:将军这个性子,在官场上实在走不了太远。」

宋品兆仿佛没有听到。

待到刘起转身欲走,宋品兆喊住了他:「刘叔,你另谋高就,我给你写一封举荐信。不过,我有个不情之请……」

刘起:「承蒙将军抬爱,收我这个屡试不第的书生做了幕僚,知遇之恩无以为报,这件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,将军放心。」

宋品兆:「唔……谢谢刘叔。」

【16】

督师将军王元利回了趟关山城找相好,等再回去的时候,青州大营空了。

王元利:「什……什么情况!」

刘起:「金人来势汹汹,左将军迎战去了。」

王元利:「他都不跟我说一声!还算是个人吗?」

刘起笑道:「他打赢了,功劳是您的;打输了,您就治他个军令不受之罪。」

王元利:「嗯……有点道理!」

宋品兆和花木郎去了整整三个月。

万里奔走,白日暴露。沙草晨牧,河冰夜渡。

开地千里,遁逃匈奴。北至太原,全师而还。

【17】

燕云大捷!左将军宋品兆收复失地,普天同庆。

花木郎回了一趟家。

花老爹:「怎么穿上军装走路还是扭来扭去的。」

花老爹:「你怎么就非得捏着嗓子说话?」

花老爹:「出门在外一封信也不写的。」

花木郎低头吃菜:「我不识字。」

花老爹:「那就别走了,路牌都不认识,出去给人家添堵……你就安安眈眈呆在家里,爹还会少了你口饭吃。」

说着赶紧趴了几口饭,怕人看到他哭得跟他儿子似的,娘里娘气。

然而第二天起来花木郎还是不见了。

【18】

花木郎去找了宋品兆。

自从王爷去世以后,他一直穿的是戎装,他也没有军衔,套个布甲就算完事。此时宋品兆见他作钗裙打扮,不由得有点不习惯了。

花木郎:「老宋,我求你一桩事。」

宋品兆抓抓头:「你怎么尽求我呀。」

害得他现在官拜二品,日日要进宫喝酒应酬,还被传有入幕之宾,他未婚妻都差点跟他闹翻脸了呢!要不是他赶紧写了二十多首情诗送过去,他到手的老婆都跑了。

花木郎自说自话:「王爷死后被五马分尸,埋在城西野坟,我不敢与他做碑,在上面植了一颗枇杷树,你去找找,肯定找得见。我去给王爷跳支舞,我跳完以后,请你把我跟他埋在一起。」

宋品兆抓头的姿势一顿,继续抓:「好啊。」

花木郎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,绽开一丝笑意,提裙欲走。

宋品兆叫住了他。

宋品兆道:「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,当初你千里迢迢跑来青州大营后,干嘛找我?我跟你,算不上什么交情吧。」

花木郎:「是啊。其他人在我贫贱的时候欺疯踩黑,后来王爷对我好,他们便要与我称兄道弟。但你不一样。不管我富贵贫贱,你都看不起我。」

宋品兆被他说得有点愧怍:「我也不是看不起你……我就是不喜欢,不习惯……」

花木郎:「好了,你可以闭嘴了。」

宋品兆:「而且现在我也慢慢习惯了,我觉得你……」他上下一指,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漂亮,「也还成吧。」

花木郎伸手直接将他的嘴捏扁。

花木郎:「但你不会因为不喜欢我就害我,你是我见过顶正派的人,我心里对你是服气的。」

两个人在暮色四合中对视着,渐渐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了,只剩下彼此明亮的眼睛。

宋品兆拍开他的手:「搞什么,弄那么肉麻——我娘亲的衣服你要不要啊?一品外命妇的袍子,好看,贵气,你穿的这棉袄什么玩意儿。」

花木郎梗着脖子说不用:「我长得漂亮,穿什么都好看。」

「行行行。」宋品兆从怀里掏出当年的那盒胭脂,「这个别忘了。」

花木郎接过,郑重地朝他行了个屈膝礼:「谢过将军。」

【19】

花木郎在那长着枇杷树的野坟前跳舞的时候,宋品兆就抱着胸口,倚在不远处的松树后面。

跳的曲子是《卫风·木瓜》。

诗风早就失传了,但是王爷通音律,听说他谱过一曲。

「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琚。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!」

「投我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。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!」

「投我以木李,报之以琼玖。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!」

歌声清凌凌的,没有哀怨,没有忧愁。

因为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好的事了。

而宋品兆看着天上月,没有看世间人。

因为那是花木郎跳给王爷看的。

但是他虽然没有看见,却终其一生都觉得,那应该是世间最美的一支舞了吧。

【尾声】

后来,宋品兆终于把未过门的妻子娶过了门。

第二天一早,小雀姑娘画眉。

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手残,画完之后不问宋品兆是否入时,只是问:「你看我画的还像个眉毛么?」

宋品兆看了半天,唔了一声:「好看的。」

小雀姑娘雀跃,跳起来亲了他一口。

宋品兆后知后觉地释怀了。

他想,也许男人喜欢男人,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错。

问郎好不好,他说俏,那不就完了么。

再后来,宋品兆被驱逐到权力中心之外,拣了个闲职当当,每天愤愤不平地在隐居之地写批判诗。刘起说的没错,他果然不适合官场,走不远。

而他和王爷、花木郎千辛万苦收复的燕云十六州,也被皇帝割让给了金人。

金人依旧年年南下,帝朝风雨飘摇,连宋夫人——当年那个要二十首情诗才能哄好的小雀姑娘——都时不时感慨覆巢之下安有完卵。

宋品兆很清楚,他们不是没有精兵良将,他们的精兵良将甚至还能唱歌跳舞呢!

可是,可是……

「报应。」宋品兆喃喃道,「报应。」

仿佛一个王朝的风流都在那一支诗风中被生生葬送了。

有一日,宋品兆的诗友给他寄了首小诗。

「忆昔午桥桥上饮,坐中多是豪英。长沟流月去无声。杏花疏影里,吹笛到天明。」

「二十余年如一梦,此身虽在堪惊。闲登小阁看新晴。古今多少事,渔唱起三更。」

宋品兆突然半夜爬起来,哭得不能自已。

他想自己终究不能混混沌沌过下去的,他想起青州大营,想起王爷的笑,想起花木郎的眼睛,就觉得自己必须是要做点什么的。

就连夜以「风雨斋主人」的笔名写下了《花木郎》。

这个本子后来火遍了大街小巷。

在长诗的最后,风雨斋主人写道:

花木郎难道不是个铁铮铮的男儿么?

花木郎难道不是个妩媚的男人么?

那么花木郎究竟是男是女,又有什么要紧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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